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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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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燭光照亮了茅草屋裏這一小方空間,淡淡的光線打在背對著的那人的綠色長發上。

康娜趴在竹板上,百無聊賴地抓起一個小瓶子,“恩奇都,這個可以喝嗎?”

雌雄莫辨的美麗青年轉過頭看了一眼,溫聲道:“不可以。那是血哦,康娜是好孩子,不要碰。”

“哦……”康娜乖乖放下血瓶,甩了甩細長帶球的尾巴。她本來也不是特別餓,如果是血的話,這比托爾的尾巴還可怕。

不過這裏到處都是這樣陳舊的血瓶,實在是讓人好奇。

芙芙輕巧地跳到桌子上,歪著腦袋觀察著恩奇都忙碌個不停——那雙潔白無瑕的手在信紙、血瓶和卷軸裏穿梭,恩奇都見狀微微一笑,折下花瓶裏一朵淺藍色的花朵,遞給芙芙,“很抱歉這裏只有這種呢。”

白色小獸審慎地瞅了半晌,大概是恩奇都笑得實在太好看,她終於一口叼住。

“芙。”

“你們要是無聊的話,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他想了想道。

小不點聞言一骨碌坐起來,藍汪汪的大眼睛,“是什麽樣的故事呢?”

芙芙幾個小跳,叼著花蹦回了康娜懷裏,蹭了蹭,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綠發青年看了兩個小家夥一眼,微微勾唇,“一個……努力而又悲哀的故事。”

那是關於治愈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拜爾金沃斯學院的墓地探索者們在蘇美爾的地宮裏發現了金杯、聖杯等古物,還有一只活體古神。古神的知識高於人類的智慧,可以用於學術研究和探索;而古神的血液則能治療任何疾病,使人類進化。

於是人們將古神的血液帶進了亞楠,建立了治愈教會,居民大面積地開始接受“血療”。他們不知道的是,當亞楠的居民接受長時間的血療後,漸漸地便和提供血液的古神精神頻率同步了,他們的思維被占據,並陷入了古神的夢境。

然後漸漸地獸化、陷入瘋狂。

發現了這一切的治愈教會封鎖了拜爾金沃斯,並想要通過將發現的1/3臍帶植入人體內進行實驗的方法誕生新古神,結束舊古神的夢境,將人們從夢境中拯救出來。而另外一些人——想要覆活古神祇的曼西斯教派——建立了城堡,決定自身誕生新古神替代貢獻血液的舊古神,帶領人們進入新的夢境。

這正中古神的下懷。失去神子的古神一直都渴望著新鮮的替代品,它們通過給予人類智慧的方式來強化與這個世界的聯系,最終降臨轉生。

……

其實恩奇都從來沒有給人講過故事,吉爾伽美什也並不需要這種睡前服務。

不過望著兩雙亮晶晶的眼睛,恩奇都有了一種微妙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雖然給小孩子講故事還是童話比較好,不過黑/童話也是童話的一種啊,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致郁。”恩奇都溫柔地感嘆道。

“我已經是從者了,完全能夠理解。”康娜故作嚴肅地點點頭——雖然只能造成笑果就是了。

芙芙跳到了她頭上,嘴爪並用把花插到了那雙龍角旁。

“後來呢?古神有出生嗎?”

“後來呀……不知道呢。”恩奇都微笑。

美人是具有特權的,尤其是親和力極高笑容溫柔本身又自然屬性max的美人。

而本身是泥人出身具有親自然屬性又十分溫柔的恩奇都特別受同為自然系的龍族和使魔歡迎,短短一段時間後兩個小家夥就已經對他很親近了。

康娜非常喜歡恩奇都身上自然溫和的氣息,這讓她想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以及總是呆在森林裏的朋友們,比如龍族托爾。

還有那些被聞朔和羅賓漢抱在懷裏東奔西走,砍屍鬼屠龍的日子,天際省的植被總是十分茂盛,即使是高高的堆積著雪的山峰上多的是銀裝素裹的薊叢和松樹,從不缺乏濃郁的自然氣息。雪屑紛飛的時候master總會把魔法袍子裹在她身上,無視掉她抗寒能力比人類要厲害得多這個事實。

還有齊格飛牽著她到處買糖的時候……

康娜忍不住低落下來。

“想家了?”恩奇都敏銳地註意到她的情緒。

綠發青年輕輕撫慰著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康娜淺紫的發梢和背脊,“沒關系,很快就會結束了。”

在恩奇都的安撫下一直在蛇皮走位躲怪的康娜不由昏昏欲睡起來。

“現在可不能睡啊,”青年微微笑道:“我們還得去找離開的路徑才是。”

“去找……master。”小龍娘奶聲奶氣地揉揉眼睛。

“對,我挺想見見迦勒底的禦主呢。”那雙青碧的眸子完成了月牙兒,抱起小家夥,芙芙噌的跳到了他的肩上,“順便,夢也是時候該醒了。”

他們走出屋外,風聲簌簌,碩大的孤輪懸於天穹,灑下淡淡的月光。沒人註意的是,那清亮皎潔中一絲緋色快速飄過。

“我說,這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一劍劈開了攔路怪,神職人員裝扮的活屍轟然倒下,莫德雷德以劍拄地,煩躁地撓了撓頭,忍不住爆了粗口。

弓兵從枯樹上蕩下來,望了一眼偵查的方向,“往右前方走。”

“你確定?”

“不信就扔色子決定啊。”綠茶懶洋洋道。

“嘖。”莫德雷德還是很信任他的偵查能力的,二話沒說風風火火地向那邊沖。

“第一次修覆特異點就和master走散了,真是衰啊……而且還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特異點,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形成的。”一邊披荊斬棘一邊抱怨著,莫德雷德有些忿忿,她抱怨了半天發現一向很能接梗的弓兵沒了聲音,往旁一看發現那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好歹註意一點前面的坑啊!”她忍不住抓狂。

“啊,是是。”那雙下垂眼敷衍地瞥了一瞥。

“遛鳥的,我跟你說,你再走神就被開除英國籍了!”

假小子難得腦門上蹦起了十字。

這個家夥……雖然靠譜是靠譜啦,然而這莫名其妙的老是神游是怎麽回事?沒睡醒嗎?沒聽說有夜晚debuff的從者啊?

懶得再說廢話,莫德雷德打起精神看向前方,在虬龍般橫亙糾纏的樹叢遮擋的地方,能感受到清晰的魔力反應了,她大喝一聲簡單粗暴地轟了過去。

“咿呀——?”

一枚炮彈轟轟烈烈地與之對撞。

硝煙散去後,兩人看向對面,發現那竟然是一門經過改裝的大炮……?

炮口填裝處是踮著腳的小龍娘,以及蹦來蹦去的芙芙。莫德雷德剛露出小虎牙,正要開心地打個招呼,餘光卻瞥見一抹綠色輕盈地閃身到了康娜身旁。

她眼瞳一縮,目光剎那間冷如冰霜,手腕一翻舉起大劍。

“啊啊啊把崽子放下!”莫德雷德十分粗暴地一炮轟了過去。

雖然她自己也是個崽兒,但在她眼中芙芙和康娜更是柔弱嬌小需要努力保護的幼崽,屬於稍不註意就會被人販子拐賣的那種。

——比如那個綠色頭發的。

羅賓漢晚了一步,見狀額角一跳,來不及阻止莫德雷德,只能順勢將一根枝條伸出去推了炮車一把。

“轟——”

這一次,炮炸了,炸出了一團絢麗的火花。

恩奇都抱著康娜飄落一旁,搖了搖頭,“康娜,這是你的朋友嗎?”

康娜點頭,揮揮爪子,“莫德!”

經過短暫的交流後莫德雷德暫且相信了恩奇都。

“所以說你為什麽會知道那麽多?”她把劍扛在肩鎧上,毫不客氣地問。

恩奇都淡淡一笑,“這個嘛……我在蘇美爾的地宮中蘇醒,看到的真相應該比你們要多一些。”

地宮?那又是什麽?

叛逆騎士瞪著恩奇都看了半晌,祖傳的直覺讓她覺得眼前的英靈還隱瞞了一些關鍵性的信息,相當可疑。然而恩奇都十分坦然,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氣定神閑。

……可惡,這種人也是超難對付!

謎團越來越多,頭越來越疼,於是莫德雷德只好轉向弓兵,“你有沒有探查到關——餵,餵?羅賓!”

“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走神走了那麽多次。”金發的saber收回手,狐疑地問,雖然綠色弓兵一般情況下都表現得懶洋洋的,一副頹廢的樣子,不過一向敏銳謹慎的他通常反應都極快,壓根不會有慢半拍的時候。

“沒什麽啦。”綠茶拖長了調子,很是敷衍地擺了擺手,頗為無奈。

為了轉移大家的註意力,他伸手一指天上,“你們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有點變紅了?”

“還真有點,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見莫德雷德終於放過了自己,弓兵小小地松了口氣,隨後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在和莫德雷德相遇之前,他做了一個夢。

按理來說從者一般是不會夢到禦主的生平的,即便是記憶也不大可能,只有禦主才會進入到從者的夢境當中去。

不過羅賓漢很確信,那就是自家master的過往,除此以外不會再有別人了。

結果就是,夢中那道猛烈如山洪決堤般的負面情緒長長久久地沖刷著他的心臟,直到現在他都沒緩過神來。

這種情緒到底是什麽,說不出來。只是在夢裏雖然強烈卻也著實覆雜。

讓羅賓漢來說的話,像是做滿漢全席時打翻了酸澀的、濃烈的、嗆人的調料,然後滋啦一聲破了個口子,所有洶湧的情緒都順著朔風呼呼地漏了,只剩下一小部分緊緊地掘住了最底下最柔軟的一塊,深深地嵌了進去。

然後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種相當的悲傷和酸苦。

——那就是當時主人公的情緒吧。

他想。

……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打在青瓦屋檐上,水珠順著廊柱和瓦檐低落下來,匯成了淺淺的溪流。

淺淡的白色霧氣中,一柄小紅傘漸行漸近,傘下是一個玲瓏可愛的小姑娘,穿著秋冬季節的雪白襖子,圍著雪白的毛絨圍巾,蹬著玄色的小靴子。

像是雪地裏盛開的紅梅花。

也就是從這裏開始,他慢慢地、慢慢地轉移了視角,看到了這見所未見的景色,困擾他的記憶也緩緩拉開了序幕。

腳下的青石板路、周圍的月桂清香、不遠處的青瓦朱墻、隱隱約約的飛檐雕梁。

以及映入眼簾的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

那是誰呢?

打著傘的小姑娘站在一棵桂樹旁,一眨不眨地透過細雨凝望著他。

男人只是個很普通的男人,沒有打傘,露出的側臉上胡子拉碴,黑衣黑褲,皮鞋在雨水的沖刷下鋥光瓦亮,褲腿卻濺上了點點泥印。

他正同一名衣著浮誇的青年說話,背脊有點不自覺的微彎。

他長得挺好看的,弓兵在細細打量過後如是評判道。而且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兩個男人的輪廓五官和聞朔挺像的。

兩個男人站在一處,一人打著傘,一人淋著雨。闊少皮笑肉不笑地說著話,空著的手從懷裏摸出一張對折的紙來,隨意地遞了過去。

他局促地接過那張紙,展開,隔著雨水看了片刻,隨後覆又抖著手把紙疊好。

那雙手微微顫抖著,不小心把紙張從指縫漏了出去,男人慌忙地彎腰去撿,卻又蹭上了一手的泥水。

他終於撿起那張紙,然後緊緊地攥在手裏,捏出了印子。

闊少拉低了帽檐,遮住緊緊抿起的唇,打著傘大步流星地走了。

臨走前,青年不經意地朝這裏瞥了一眼,向弓兵揚起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略帶涼薄的笑容。

弓兵卻無暇他顧,瞳孔中只映出那雙不斷顫抖的手,和當那個男人轉過身看到這個方向時,下意識將手上的泥水蹭在褲子上的動作。

——就是那一剎那,那股激烈的情緒終於山呼海嘯地爆發了,狠狠地沖擊著入夢的靈魂,千百道聲音嘈雜地在腦海中馳騁。

那就像是……親眼目睹信仰的天神被打入無間地獄所發出的無聲悲啼。

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轟然斷裂。

一時間極其強烈覆雜的情緒讓弓兵打了個哆嗦。

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麽表情,也看不到這雙眼的眼神,卻恍惚能聽到強烈的咆哮。

——不該是這樣的。

酸苦得仿佛要滴出汁液的聲音說道。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曾經,那應當也是個驕傲而飛揚恣肆的男人,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多少也帶著自信和狷狂。只不過歲月讓他脫了皮,磨了骨,削去了棱角,使人形銷骨立之後再狠狠地踹進了命運的深坑。

打紅傘的小姑娘跑了過去,用力地將傘舉過頭頂,想要將兩個人都遮住,但是失敗了:那把小傘遠遠不能籠罩住一個成年男子和一個小姑娘,傾斜著的傘不是將淅瀝瀝的雨水傾倒到她的肩臂、頭上,就是淋濕了男人的脖頸臉龐。

於是她幹脆收起傘,將自己也暴露在越來越大的雨裏,努力地仰起頭,繃著小臉看向男人。

她說:“■■■。”

弓兵也隨之擡起頭,喉嚨間顫抖得厲害,卻只能看到胡子拉碴的下巴。

男人立馬想要脫下外套罩在小姑娘身上,然而被她緊緊地拉住了手。

他的身子僵住了。在漫長又短暫的沈默後,隔著朦朧的雨水,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動了動。

男人有些遲疑地擡起右手,他的手稍微有些顫抖。半晌,他終究還是把手掌放到小姑娘的頭頂,隔著濕乎乎的雨水輕輕地摩挲著細軟的發絲。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女孩微不可察地蹭了蹭那粗糙的手掌,緊緊地攥住了男人黑色皮夾克的衣角,就像他之前攥住那張紙一樣。然後另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左手,用力到同樣捏出了印子,仿佛這樣就能讓那只手一如當年的穩健。

他低下頭,嘴唇無聲地嚅動。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呢?

如同一片溫柔卻傷痕累累的星空,逐漸失去了燃燒和旋轉的力量。

這星空裏有卑微、有落寞、有不甘、有疲憊。只剩下小小的一隅燃燒著一點灼灼的生機。

只不過那點火光在雨水的肆虐下快要熄滅了。

最後他瞇起眼睛,努力揚起一個泡沫般的笑容,鄭重地、小心地給了女孩一個冰涼的擁抱。

“小朔,你將來,不要像我一樣……”

“小朔……”

那大概是羅賓漢聽到的唯一一句模糊卻完整的話了。

他透過小姑娘的眼睛,目送著那個男人落拓又滄桑的背影消失在越來越密集的雨簾裏。

一刻也不願意眨眼,一刻也不想回頭。

眼前也變得模糊起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遲來的淚水。

——記憶的最後一幕,是他轉過身,入目是一堵冰冷厚重的朱墻。

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  泳裝終於實裝啦!美麗凍人的秋泳即將開始,奶一口大家都能出自己想要的泳裝~!

摩拳擦掌等二期弓呆……

話說最近事情很多,國慶和中秋也是如此,所以接下來的三個星期內更新會隨機掉落_(:з」∠)_就不能保持目前差不多隔日更的節奏啦……(不過也有可能連著兩天更之類的w抱歉啦,給小可愛們比心=3=

感謝krusky小天使的手榴彈XD 謝謝看到這裏的每一只小天使~

krusky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7-09-27 02:2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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